《雲畫的月光﹝卷五﹞:烘雲托月》中文版原著小說試閱、雲畫的月光中文版原著小說預購網址
《雲畫的月光》中文版原著小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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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妳只要相信我就可以了,穿著美麗的衣服等著我吧。」
但我沒料到,沒有妳的日子,我竟幾乎無法呼吸……
所謂烘雲托月──真正美不勝收的月色,
並不是月亮獨自發出光芒,而是因為有雲彩勾勒出月的形貌。
身為逆賊的後代,羅溫知道自己的存在會成為世子最大絆腳石,
她毅然決然離開,卻不小心被世子的敵人逮住,
幾經波折,她最終還是被世子遠遠送走,隱姓埋名藏匿,
正當以為一切往好的方向發展時,卻突然流言四起:
「王世子吐血昏倒,已臥病十多天。」
她心疼焦急,迫切希望能進宮見李旲一面,就算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,
正苦無辦法時,突然有神祕人物找來,要找她進宮「商談」……
李旲為何突然生病?這神祕人物究竟是誰?
陰謀詭計不斷,連有血緣的外祖父也無法相信,李旲是否能想出辦法應對?
心繫彼此羅溫與李旲,真能完成理想,迎向幸福的未來……
一
不想讓妳見到我這副模樣
陷入沉睡中的李旲雙眉深鎖,後頸上的汗水涔涔,抓握著的雙手像是在空中尋找什麼似的不停掙扎揮舞著,然而,他想要的東西無處可尋,手上緊握的只有空氣。惡夢像是無法掙脫的沼澤流沙般緊纏著他,遍尋不著思念之人的李旲,嘴裡終於吐出了那麼一句──
「羅溫、羅溫。」
隨著一聲聲急切的呼喚,他的身子也翻騰得更厲害了。
「羅溫,不行,不可以……不行!」
急促的呼喊劃破了空氣,漸高漸急,在夢中輾轉反側的李旲猛然坐起身,睜開了緊閉的雙眼,這才發現眼前只有圍繞身周的黑暗。
「原來只是個夢。」
空洞的自言自語,像是祈禱般反覆纏繞在唇齒之間。因為睡夢之中大汗淋漓,被褥早已濡溼了一片,李旲的嘴裡卻乾渴異常,他伸長了手臂在枕邊摸索著,終於搆到就寢前崔內官擺在他枕邊的清水。
為了潤溼乾渴的口唇,李旲大口大口地灌著水,滿滿的一壺水轉眼就見了底,一滴不剩,即使如此,李旲依舊覺得渴得難受,無端急切的燥熱緊緊掐住他的咽喉。
既鬱悶又煩燥,要是能吹吹外面的涼風,也許會好些吧。
被不知從何而來的煩悶堵得胸口發慌的李旲,忙不迭地起身走出屋外,腳下步伐不穩且虛浮,令人不安地一步一拐。
「邸下,您怎麼這麼快就起身了?」
距離方才服侍王世子安穩睡下也才半個時辰不到。崔內官注視著李旲,臉上露出擔憂的神色。
「暫且出去吹吹風、透個氣,不用跟來。」
這句話並沒能勸住固執不撓的崔內官,他用力眨了眨布滿皺紋的眼角,無聲地跟在李旲身後。就好似平時李旲的隨行行伍,他踩著不急不緩的腳步,像甩不去的尾巴般緊隨著,一走出寢殿,迎接兩人的是白茫茫、透著冰涼的雪花。
李旲抬頭仰望天空。約莫傍晚時分再度飄落的雪花,像是決心要將整個世界變成雪原,絲毫沒有減緩的跡象。李旲深深地吸一口氣,讓冰涼的空氣充滿胸臆,但他胸口那沉重的鬱悶依然沒有減輕。
「為什麼胸口會這樣堵得慌?又為何覺得這麼不安?妳曉得我這是怎麼了嗎?羅溫……我為什麼會這樣?」
李旲習慣性地與羅溫對話著,但接著他閉上嘴不再言語,露出苦澀神情。他竟然又忘了在宮中再也見不到羅溫的事實。這時,他終於明白自己心慌不安的真正理由:洪羅溫,她不在身邊讓他整個人像是少了支柱般危殆地傾斜著,整個人搖搖欲墜,那份不安和荒蕪在他的胸口侵蝕出一個巨大的洞。
「您做了惡夢嗎?」
崔內官擔憂的嗓音傳入李旲耳裡。
「嗯。」
做了個非常險惡的夢,做了個羅溫會永遠離開、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著她的夢。早知如此,就不應該送她離開的,早知道就該將她安穩地藏在自己身邊……後悔慢慢地侵占了李旲似要散裂的胸口,然而他卻又否定地搖了搖頭。
不對,不行的,不能那麼做。
不能為了讓自己心裡好過,就讓羅溫一輩子在自己身邊躲躲藏藏地過日子。但是,好想念,極度思念又極度擔憂的心情,令他幾要瘋狂。
「韓嵂。」李旲仰望著不停飄雪的夜空,開口喚道。
呼喚聲在嘴邊化成的霧氣在散盡之前,韓嵂就已經走近李旲身邊。
「送去那地方的人,到現在都還沒有消息嗎?」
「似乎是因為雪勢太大,前進困難的關係。」
「是嗎?應該不會出什麼事吧?府院君派出的手下應該不可能這麼快就找到他們吧?」
「邸下請勿多慮。就算有狀況發生,也還有蘭皐大人守在她身邊不是嗎?所以,請您不用太過憂心。」
「沒錯,還有蘭皐,總還有那小子在一旁看著。」
李旲好不容易稍微平息心裡的不安。此生至今,他從未像今天一樣,對自己的身分感到如此鬱悶。所謂的王世子,即使是坐在這樣位高權重的位置,也不是事事都能隨心所欲。
身處這個孤獨的高位,反而讓他除了無助地守望之外別無他法。無法守護在自己深愛之人身旁的男人,無疑是無力又無能,僅能在自己所在之處極目遠眺那個看不見的遠方。
洪羅溫,一切都好吧?若妳出了什麼事,我怎樣也無法原諒自己,所以妳一定不能出事,一定要好好的……
李旲朝著羅溫所在的方向凝望著,久久移不開視線。
***
「咳咳。」
呼吸急促,喉嚨乾渴,然而炳淵仍舊一口氣也不換地朝庵堂的方向疾奔。逃過一劫的朴萬忠和他的手下一行人已經前往庵堂,無論如何都要在他們抵達之前將他們攔下。
不知道這樣奔行了多久,炳淵的前方不遠處傳來了響動,有人在交談的嘈雜聲,以及繁亂移動的腳步聲,看來是朴萬忠一行人沒錯。炳淵加快了追趕的步伐,幾乎是足不點地飛掠過腳下白茫茫的積雪,沒過多久,大口喘息著的炳淵視野裡出現了朴萬忠的身影。他抄過最後一段險峻的小徑,終於艱難地攔在朴萬忠面前。
「什麼人?」
看著眼前突然出現、攔在半路的不速之客,朴萬忠的眉頭深鎖,但隨即認出炳淵的他,唇角揚起了一抹醜惡的笑意。
「哈哈,瞧瞧這是什麼人來著?這可不是會主嗎?會主大人找到這裡來,有何貴幹呀?」
聽著對方一番油嘴滑舌的嘲弄,炳淵一點也沒有動搖。
「你們到這裡來又是為了什麼?」
「我呀,當然是有要找的人才會來這兒。」
朴萬忠說著,唇慢慢地扭曲起來,看著炳淵的眼神更加陰險深沉。
「識相的就自己讓開吧,我可是為了朝鮮到這裡逮捕大逆不道的逆賊盜匪。」
炳淵沒有回答,只是緩緩拔出了懸在腰間的長劍,朴萬忠的眉危險地挑高。
「今天麻煩事怎麼這樣一件接一件?真是想不通。」
緊盯著炳淵的朴萬忠,朝身邊的手下使了個眼色。
「你和其他人留在這裡,把他給我攔下;你,還有你,你們兩個和我一道走。」
分派任務、號令手下完畢的朴萬忠,立時就要邁開腳步。
「想都別想!」
炳淵飛身朝朴萬忠撲了過去,然而身體的靈動卻不隨己意,朴萬忠的一干手下同時拔出兵器,朝炳淵提刀殺將過來,霎時間,炳淵的眼前數十柄利刃刀光霍霍,他除了揮劍攔阻之外別無他法。
「就算今天葬身此地,你們也要把他給我攔下了。」
對自己的手下出言恫嚇之後,朴萬忠立刻抽身往庵堂奔去。
「給我站住。」
炳淵咬牙想飛身撲上,然而面前攔路的刀刃迫使他不得不停下追擊的腳步。炳淵的眼神瞬間變得陰冷,事已至此,看來是非得出手先將眼前的小囉囉料理了。
他手中的劍閃耀陰冷的黑色劍芒,像是翩翩起舞的黑蝶穿梭在幾個武士之間,舞出一支狠毒又美麗的劍舞,一旦被捲入那冰冷的氣息中,個個都毫無閃避之處,只能在雪原上灑上朵朵鮮紅的血花,倒地不起。
一轉眼就有五人倒下,然而依舊挺立著的武士卻比倒下的更多,炳淵心裡開始焦急,遠處,在黑暗中深鎖的庵堂大門深深刻在他眼底。
等等我,羅溫,我很快就過去了,馬上……所以,再一下,再等一下下就好,妳一定要好好地等著我。
握著長劍的手一緊,炳淵如同一隻振翅飛翔的大鳥在半空中高高躍起,長劍在白雪皚皚的雪地上再次揚起了漫天的雪茫,每當劃開了生與死的青藍光芒在空中一閃而逝,雪原上就再次渲開了點點鮮紅。
***
羅溫結束了一切準備工作,只待炳淵一回來,就隨時動身上路。她轉頭望向待在屋裡等候的母親和丹熙,還有一直用凶狠的目光怒視自己的三位老者。
打從眾人離開漢陽,三位老人的眼神一路就很不友善,不管羅溫再怎麼努力忽視,三人的凶惡目光就近在咫尺,總讓她渾身不自在。始終在一旁看著、最終忍無可忍的丹熙站了出來,首先擋住了目光最為不善的蔡天壽的視線。
「不要再盯著看了,再這樣看下去,都要把我姊姊的臉給看穿了。」
聽見丹熙維護自己手足的話,蔡天壽的臉一瞬間就氣得漲紅。
「妳知道因為那傢伙,害得我落到什麼田地?我一生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一切全都毀了,現在又落得遭人追殺的命運,連何時會死都不知道。報仇什麼的就別說了,我不過盯著人看都不行嗎?」
「但是……」
羅溫趕緊攔住想出言反駁的丹熙。
「讓他們去吧,丹熙。」
「就算是這樣,他們也太過分了吧?」
「都是我的不是。」羅溫伸手摸了摸丹熙的頭安撫著,再朝蔡天壽深深地低下頭。「真的對不起,我對您老人家犯下的罪過實在是罪該萬死。」
自離開漢陽,羅溫一直重複著這句話,嘴都快要說破了,但蔡天壽依舊固執地將雙手環抱在胸前,從鼻孔哼了聲。
「這可不是一句『對不起,我錯了』就能輕鬆打發的事,要是世界上所有事情都能靠一張嘴解決,那還要王法做什麼?」
「您這話說得實在太過分了。」
丹熙氣不過,忍不住又嘟囔著反駁了一句。
一旁默默無語看著的崔氏,此時,突然也朝著蔡天壽低下了頭。「愚婦惶恐。」
連崔氏都開口了,蔡天壽的眉間皺出深深的皺褶。
「將好好的女孩像個男孩般撫養成人的是我。官兵一路搜捕,什麼也逃不過他們的眼睛,我這麼做也是為了求一條生路,我實在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年幼的孩子受害,才出此下策,將我的女兒像個男子般撫養長大。」
聽著崔氏娓娓道來的話,原本直勾勾盯著羅溫看的朴都勇和韓尚益稍稍垂下了目光,崔氏用噙滿淚水的雙眼輪番看著每個人。
「這實在是無計可施,為求活命才孤注一擲,畢竟,他們要找的是身邊帶著女孩流亡的母親,我想若是能夠將孩子偽裝成男孩,說不定就能夠瞞過官兵的眼睛。所以……求您不要再責怪羅溫這孩子了,若有什麼罪過,那都是我這沒用的娘的錯,這孩子只不過投胎生錯了人家。」
「不是的,這不是娘您的錯。這一切都怪我不好,進宮完全是我自己的選擇,當時貪求那筆錢財,才會違背了國法。」
羅溫將拭淚的崔氏抱摟在懷裡,而在一旁看著的丹熙,斗大的淚水也一顆顆從她的大眼落了下來。
「姊姊,對不起,妳這都是為了我,都是我生病的關係。對不起,真的對不起。」
始終雙臂環抱注視三人的蔡天壽,突然凶神惡煞般地瞪大了眼。
「妳們真是!在那兒裝什麼可憐……」
語聲未落,就見朴都勇用力地賞了他的後腦杓一巴掌。
「你這沒心沒肺的傢伙!看著這樣的孩子怎麼還說得出這種話?」
看著母女三人淒然的模樣,朴都勇也不禁心頭一熱,伸手擦拭湧上的淚水。
韓尚益也跟著幫腔,開口諷刺道:「朴兄,我還在想這傢伙這輩子怎麼能冠上『閹工』這稱號,我看哪,多半還是託了他那沒血沒淚的狠毒心肝吧。」
「也是,心腸不知要多狠毒才能在男人最重要的寶物上動刀子,普通的狠毒我看是做不來的。唉,別說了。」
朴都勇應和著韓尚益的話,兩人一搭一唱地非難蔡天壽。
「你們這些人!連成一氣想讓我狗急跳牆是吧?」
蔡天壽臉上寫著「你們真不可理喻」,整個人怒氣騰騰,猛敲著自己的胸口大聲喊冤,然而,沒有一個人搭理他。就在這三個老頭兒爭論不休的當口,驀地,咯噔一聲,緊緊鎖住的庵堂正門猛地敞開來。
「是金大哥回來了嗎?」
自離開漢陽,總是在炳淵身旁跟前跟後的丹熙,首先一口氣奔出了門外,但是──
「啊!」
隨著一聲驚呼,一個陌生的男子揪住丹熙的秀髮,一起進了屋裡。
「全都躲在這兒了是吧?倒也沒有花大爺我多少工夫,哈哈。」
映著微弱的燈光,朴萬忠的身影出現在屋裡,大家睜大了眼,方才還在你爭我吵的老人家,這時卻不約而同擋在羅溫和崔氏身前,屏風似地將兩人圍在中心。
「三位也在這兒?託你們的福,替我省下四處找人的時間,哈哈。」
朴萬忠大咧咧地笑著,雙眼細長地瞇起,露出令人心寒的眼神。
「好,現在應該休息夠了,我們該走了吧?」
「走什麼走,你想要我們去哪裡?」韓尚益大聲說道,像是要用眼神處決面前的朴萬忠般怒視著他。
「我們還能去哪兒?當然是回漢陽,各位不是都應該乖乖跟我回去領罪,自請刑罰嗎?」
「罪?我根本沒犯什麼罪,要我回去領什麼罪?門兒都沒有。」蔡天壽的眉毛劇烈地跳動著。
「今天一整天的麻煩事真夠多。」
一整天經歷各種阻礙的朴萬忠此時已怒不可遏,他猛然抬腳朝蔡天壽的腰間使勁踢過去,這一腳發生在他悠然、緩慢的語調之間,毫無預警,蔡天壽連閃避的機會都沒有。
「哎喲,這傢伙怎麼突然……」伴隨著慘呼聲,蔡天壽整個人狠狠摔倒在地。
朴萬忠朝地上不屑地吐了口唾沫,對身後的手下大聲吩咐:「這些老頭子白長了歲數,好像不太了解人情世故,既然腦子都糊塗了,都給我乾乾淨淨地處置掉!」
「是,知道了。」
朴萬忠的手下聽命,立刻對倒在地上的蔡天壽毫不留情地拳打腳踢。
「哎呀,你們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死小子,竟然對老人家動手動腳,家裡都沒人管了是吧?」
「蔡老頭,你沒事吧?」
朴都勇和韓尚益慌忙推開對蔡天壽拳腳相向的兩名漢子,撲到蔡天壽身旁。不久前三人不停爭執、相互搶白的模樣早已不知所蹤,三個老人緊抱成一團,在年輕力壯的漢子面前展現出無比團結的凝聚力。
「你們這些不長眼的貨色,知道我是誰嗎?我是朝鮮宮廷第一宦官,朴都勇是也。」
「也睜大眼睛給我好好看看我是什麼人,有能力從主上殿下手中接過三次御賜酒的宦官就是我,韓尚益。」
朴萬忠的手下看著眼前氣勢洶洶地捲起袖子的兩個老人,全都露出荒謬、不可置信的表情。
「這些臭老頭現在是在做什麼,嘴裡到底在碎唸些什麼?」
「我看是想找死吧!」
就在這時──「你們這些傢伙可知道現在是在什麼人頭上動土?」
託朴都勇和韓尚益兩人的福,終於從一陣亂打中脫身的蔡天壽,終於搖搖晃晃地站起身。
「這又是在唱哪一齣?」
一個臉上有個細小傷痕的手下受不了眼前可笑的景象笑了出來,這時,蔡天壽抽出藏在懷裡的利刃,那是一把新月模樣的短刀,正是他給人淨身用的那把利刃。
「知道我是什麼人嗎?我就是朝鮮第一閹工蔡天壽。哪個傢伙要先來嘗嘗我的刀功?我要把你們幾個全都變成不男不女的傢伙。」
蔡天壽猛然暴起,朝眼前的漢子衝過去。
***
「嘖,沒用的傢伙。」
看著和三個老人糾纏不清的手下,朴萬忠的眉頭皺了起來。
這個晚上真可說沒有一件事順心的,沒有一件事順順利利照他的希望完成,先是受到酩酊大醉的允成百般妨礙,再來又遇上會主的攔阻而錯失奇襲機會,此中最令他心中不安的,莫過於刺在允成背上的那一劍。當時好幾名手下已經死在允成的劍下,他滿腦子只想著非得挽回情勢,一心想盡快擺脫這煩人的情況,情急之下藉著一名手下的掩護往允成的背上一刺,偏偏自己出手的力道又沒拿捏好……實在刺得太深了,在他下手的那一瞬,指尖傳來的感覺告訴他,這一刺,刺中的位置恐怕凶多吉少,十之八九是難以挽回了。
刺殺一個人,對他而言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,到目前為止,死在他手中的人數就算用上兩隻手也得數好幾回才數得過來,最大的問題是,允成並不是外人,而是自己誓言效忠之人的孫子。若想替自己開脫也並非難事,他只要抵死否認,一口咬定是試圖逃亡的逆賊下的手,自己趕到時已來不及挽回,相信府院君大監也不會不相信,但要是失去孫子的金祖淳盛怒之下有心究責,自己無論如何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,那迄今為止兢兢業業努力累積的一切,就要如沙堆積成的城牆般坍塌,隨風而逝。
事已至此,他除了想盡辦法將功贖罪之外別無他法,就算不能夠完全挽回,但多少能減低自己的過失。
「既然這樣,這次的任務就更重要了。」
朴萬忠手中緊抓著丹熙的頭髮,將她整個人往屋子正中央一摔。
「是要乖乖跟著我走,還是要我強制拖著你們走?」
朴萬忠邊問邊向羅溫步步進逼,羅溫急切地將丹熙拉起,藏在自己身後,自己則直挺挺地擋在她身前。
「這是在做什麼?」
一般這種時候,不都應該嚇得顫抖,懇求對方手下留情,放自己一馬嗎?但眼前這個看似弱不禁風的小丫頭卻全然沒有照自己所預期的行動,反而眼裡閃著自信的光芒,彷彿相信她能和他對抗似的,但她明明兩手空空,連防身的武器也沒有。
「看來是假裝男人太久了,這丫頭的眼神倒是挺凶悍的。」
朴萬忠朝羅溫一步步進逼,但羅溫依舊絲毫不退讓,大眼裡沒有一絲動搖,那雙澄澈的眼裡滿滿閃耀著必須守護自己家人的意志,以及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的堅定信念,朴萬忠竟在那雙眼裡看見了自己倒映的身影。
「這眼神真是弄得人心煩。」他像是有所不滿地嘖舌,接著威逼道:「把眼睛閉上。」
看著羅溫眼裡倒映的自己,朴萬忠心情糟到了極點,因為她的眼神彷彿要將他從裡到外看穿似的,但羅溫沒有聽話,只一語不發、目不轉睛地瞪視著他。
「叫妳把眼睛閉上。」
「我不要。」
從來不曾隨心所欲,從來沒有蓄意犯錯,甚至不曾故意殺死任何小生命,若有任何人質問她曾犯過什麼罪,她會說,那都是為求糊口而努力的掙扎罷了。
為求一條生路的努力,怎麼能稱之為罪過?身為叛國賊的家眷,又何曾是一己之過?以女子之身進宮成為一介宦官,又真的是必須如此趕盡殺絕的滔天大罪嗎?
令人精疲力盡的世界,連一次都不曾允許稍微歇一口氣,但她每一次都不服輸地奮力一搏,用盡力氣只為贏得活下去的權利。為了母親和妹妹,她不能輕言退讓,這次也一樣,她絕對不會屈從於這種人的脅迫之下,絕對不會,她不會讓李旲因為自己而暴露於危險中。
「看來,妳是一心一意要自尋死路。」
聽到朴萬忠從齒縫中迸出的話,羅溫清晰堅定地反擊道:「我要是死了,你也拿不到想要的東西吧?」
這些人最想要的,是從宮裡逃過一劫而活下來的羅溫的證詞,要是她能夠照著他們的所要的劇本陳述,他們就能獲得正當的名分,將李旲……將花草邸下逼入困境。
「哼,妳說得沒錯,我是沒有辦法殺妳。」
朴萬忠贊同似地緩緩點著頭,下一刻,猛然伸手抓住羅溫的衣領,將羅溫粗暴地拖近身前,並舉起手中的長劍,寒氣逼人的鋒利劍刃貼在羅溫的鼻尖。
「我看看,妳就算少一隻眼睛也沒什麼影響,上頭是說要活捉妳回去,沒交代必須整個人完好無缺……」
朴萬忠冷冷地嗤笑,手上的劍又多了幾分力道,銳利的劍尖緩緩朝著羅溫的眼睛刺去──
「把劍放下。」
已經頂到羅溫眼前的劍尖被某個人伸手一把攫住。
「金大哥!」
渾身浴血的炳淵徒手抓住劍刃,吃了一驚的羅溫視線怎樣也無法從炳淵的手上移開,因為殷紅的血正一滴滴從他的手落下,但炳淵看起來毫不在意,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羅溫,寧靜的臉上揚起了溫和的笑。
「我來得有點遲了。」炳淵若無其事地用平靜的眼神看著羅溫,開口說道:「我和這混帳之間有點事還沒解決,所以你們先走吧。」
「可是,金大哥……」
羅溫顫抖地來回看著炳淵的臉和他不停滲著血的手,既心疼又憤怒,覺得痛苦又可悲。為了自己的身世,為了自己現在的處境,因為自己的關係正承受著痛苦、替自己受罪的炳淵,自己只能眼睜睜看著卻無能為力,分明就在炳淵身邊卻無計可施,對於這樣的自己羅溫感到無比心寒哀戚。
「都退到我身後,快走吧。」
「我不要,沒有金大哥我哪裡都不會去的,我不走。」
「麻煩的傢伙。」
將頑固的羅溫拉近,讓她的額頭碰在自己的額上,炳淵低聲對羅溫耳語道:「我不想讓妳看到……我這副模樣。」
《雲畫的月光》系列預計上市時間
《雲畫的月光﹝卷一﹞:初月》2016年7月31日
《雲畫的月光﹝卷二﹞:月暈》2016年8月14日
《雲畫的月光﹝卷三﹞:月戀》2016年9月2日
《雲畫的月光﹝卷四﹞:月夢》2016年9月2日
《雲畫的月光﹝卷五﹞:烘雲托月》2016年10月3日(9/27開始網路預購)
【文中資料轉載春光出版 《雲畫的月光》原著小說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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